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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46】

楼顶上的风渐渐大了起来，就像红凯此刻的心情，他紧紧盯着斯依看不出喜怒的脸，慌乱而忐忑。

“既然如此，”斯依垂下眼想了想，再看向他的时候神情依旧莫测，他走近他，缓缓的抬起手，手掌稳稳落在他的胸口上，“可以吗？”

呼啸得愈发狂乱的​寒风中夹杂着一些细碎而冰凉的东西吹在脸上，像利刃割过，凯颤抖着嘴唇，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抖着手攥住胸前的那只温暖的手，却没有理由再将它拿开。

大雪来得又急又密，几乎是眨眼间就大到了遮住了彼此视线的程度，他什么也看不清，却清晰而绝望的感觉到，一直以来围绕保护着他心脏的那一缕坚定而固执的力量正在被从他的身体里抽走，仅在呼吸之间就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甚至都没有给他挽留的机会。

​凯也像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一样，退后一步松开了斯依的手，跌坐到了地上。

​他像一条离开了水的鱼，捂着心口大口的呼吸试图找回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却怎么都是徒劳，眼泪和冰冷的雪花混在一起，湿了脸庞，湿了衣领，几乎要溺毙在这样的绝望里。

『没有用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恨死了自己，恨自己触碰了禁忌，恨自己的贪心，甚至恨自己的勇气，他现在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

斯依在大雪里安静的站了一会儿，手里抓回来的那缕本源之力就像有自己的生命，他甚至能感觉到它的不愿意，这一刻斯依的心情也有一点复杂，他已经差不多知道了他将要迎接的是什么，但是两个人的事，只留给一个人纠结痛苦这是不公平的，这是他能想到的，最直接的解决方式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红色的光钻进了斯依的手心消失不见了。

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寂静的夜空中只有雪花漱漱的往下落着，四周太安静了，红凯浑身湿透的低着头坐在铺满大雪的楼顶，感觉整个人已经被冻得麻木了。

明明这种低温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再低上百倍也不会让他的感官受到任何影响，可为什么现在却觉得这么冷？

『为什么呢？』

『到底是为什么？』

“笨蛋，说了多少次让你不要这么感情用事，看看你现在的模样，还有一点奥特战士的样子吗？”

一只手伸到面前，温暖的手指捏住了凯的下巴抬起了他的脑袋，红凯的视线里除了成团落下来的雪花，还有一张笑意晏晏的脸，明亮的眼睛里，布满了温暖。

这个人弯着腰，说着伽古拉一贯教训他的话，用斯依一贯温柔的表情。

凯的情绪在这一刻完全崩溃，他不顾一切的把人拉到了自己的怀里，用尽全部的力气紧紧的抱住，痛哭失声。

斯依跌到凯的怀抱里，挣不开，只能无奈的惋惜被雪水浸湿了的裤腿和新买的大衣。

雪渐渐的小了。

“行了——哭得这么难听，你又弄湿了我的衣服你知道吗？”

好半天之后，直到凯渐渐的平息下来，斯依才拍着他的胳膊这样对他说，语气似是嫌弃似是嗔怪，凯已经分辨不清。

这时候斯依身上的衣服已经几乎都湿透了，这个地区并不是寒冷地带，下来的雪即使再大也是存不住的，落在地面的雪花已经都变成灰色的雪泥，此刻两个人都坐在泥水里，能抵御这种泥泞的似乎只有凯的皮衣。

​直到斯依推开他站起身，凯也没敢再看他的脸。

​他只觉得手脚发麻，四肢好像都不属于自己了。

斯依拍了拍身上的泥水，嫌弃的甩着手，“快起来，难道还在等我拉你吗？我都拉了你多少次了？你心里就没点数吗？”​

当凯连忙爬起来的时候，斯依已经从楼顶边缘跳了下去，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在夜空中划过。

​凯追着那道光回到了他们落脚的旅店。

​他不敢去找他，此时的凯前所未有的胆怯，无论是斯依还是伽古拉，或者已经融合了记忆的那个人，他都觉得自己没有面目去面对，这一切都太糟糕了，红凯呆坐在房间的榻榻米上，沮丧。

​可过了一会儿他又担心起来，他担心斯依是不是已经走了，这种担心在安静中被扩大，斯依并不是住在他隔壁，他们之间还隔着几个房间，他的声音凯完全听不到，凯变得坐立难安，折腾了半天他才鼓起一点勇气冲出房间去敲斯依的门。

隔着门他能听见房间里很安静，​就像没有人在里面， 他不敢直接进去，颤抖着手按在薄薄的门板上，试图去感应。

​可是这时候，『咔哒』门开了，露出斯依擦着头发裸着上身的样子。

他瞟了门口的凯一眼，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却还是让开位置让他进来。

“这么半天连衣服都没换，你都干了什么？”往里走了两步的斯依又转过身往凯脚下一指，“别动，就站在那，别进来！现在已经半夜了，这意味着你弄脏了地板不会有人帮我擦，所以，别进来。”他又走进去了。

凯无措的站在玄关那里，他知道斯依没走，安心过后却只剩下忐忑，他完全不知道怎样面对现在的斯依，他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消化的那些暗无天日的记忆的，他确定斯依收到了那些记忆，因为那之后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人那么胆战心惊。

凯一身狼狈的站在那里，直到斯依穿上了柔软的睡衣擦好了头发又折回来，他还保持着刚才那个姿势。

看着怪可怜的，斯依想。

“别想太多，回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我相信你会恢复活力的。”他抱臂靠在墙上，姿态慵懒而自然。

“你……”

“那不算什么，你可把我吓死了，”斯依摆摆手，打断想开口的凯:“我还以为是干了多少毁天灭地的事儿，竟然是半辈子都在做好事？嗯？这也值得你担这么长时间的心？你今天已经说得够多了，我不想再听，在我的耐心耗尽之前，滚出去。”他的神情渐渐不耐，凯看得胆战心惊，生怕下一刻他又要拔剑跟他决斗，几乎是连滚带爬逃了出去，门关上的时候，却好像听见了斯依特有的…轻快的笑声。

斯依关上门，回到床铺放松身体躺下，虽然作为伽古拉的一生真的苦到了极致，但对斯依来讲，是功德无量。

斯依真的没有觉得有什么负担，虽然伽古拉一生都不曾拥有，可斯依却生来就拥有了无数，爱，是他不惧一切的倚仗。

吃过的那些苦，是成就了他的涅槃。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终于不用一头雾水的再整天被凯那个傻子忽悠了，哥现在什么都知道了，臭小子，准备迎接疾风吧！

另一边终于泡在热水里的红凯，此刻忽然打了个寒战。